作者：卢国章

五战聪明过人，自小爱好也很广泛，业余爱好耍枪弄棒，为了生活也习练锛子、凿子、大铲，等他长大成人，村里的一般活计难不住他，虽然活糙，倒也能将就过去。

五战大伯家买了头猪，养了三年，就见腿长毛长肉不长，跑起来箭一样快，卧下就像一堆干草。

进了腊月，五战在良岗大集上打了一把钦刀，卷了两块刮板，磨出一杆挺杖，准备帮助老乡们杀猪。那时候杀猪不挣钱，五战期望长辈们夸他巧，活儿全。当然主要图的是抹馋嘴——给谁杀猪都要管顿杀猪菜。

都过了腊月十五，五战的钦刀还没开过荤，也就是说，一直没人请他杀猪。

五战有些急躁。

腊月二十三这天大清早，五战胳肢窝夹着他的杀猪家伙，肿着眼泡子来到他大伯家——他经过一宿的琢磨，觉得自己的杀猪生涯还得从自家人这里开始。

来到大伯家，看到只有大娘在家，就说，大娘，你看你们这猪，都养了三年也不见长，你这哪儿是养猪啊，你是养刺猬呀！

大娘深有感触，瞎眼里流出泪，战呐，就你知道心疼大娘，我这一瓢一瓢的喂了三年，这个不掏良心的，我也看不见，你大伯说还不到四十斤。

大娘啊，今天小年，杀了它，怎么也比一只鸡禁吃，再买一个奶光子，明年杀个大个儿地。

战呐，你就操持吧，赶紧！等你大伯回来他不叫杀。

嗯哪！

五战答应一声，跳到猪圈准备逮猪。可是那猪受了惊吓，顺着圈墙窜出来，一溜烟儿跑了。五战也跟着猪窜出来，追上去。前边是猪，后边是人，前边的跑，后边的追。从东家到西家，在村里转了两圈，猪和五战又跑出村子翻山越岭。最后，正当五战快跑不动想放弃的时候，那猪在前边一骨碌栽倒了。

五战走上前去，看到已经昏迷不醒的猪，喘着气大骂，你个——猪养的，还敢——跟五爷——赛跑！

五战把死猪扛回来，让大娘开始烧开水。

因为猪不大，而且已经死了，也就不用绑住四蹄。五战想：那也得动动刀啊，要不怎么叫杀猪呢？于是，五战把大娘家的吃饭桌搬出来放到院子里，把死猪摔在桌子上，抄过钦刀就是一阵乱捅，下边的接血盆里还真接了两滴血。

那猪一点动静没有。

大娘喊，战呐，多接点血，你大伯三年都吃不上血糕了呀！

五战抬头回答，猪小，没血。

大娘一抖落手，说，哎，你看这葬良心的呀！

眼看大娘的水已经烧开，五战用手在水里试了试，水温正好。

五战拎起死猪，往水锅里一扔，溅起的水花泼了自己一脸。五战攥起袖口在脸上一抹，待睁眼看时，那猪突然从锅里窜了起来，瞬时间跑出大门。五战撒丫子往外追，却不见猪的踪影。

过了两天，那猪歪歪扭扭的又回来了，身子更加单薄，脖子上的刀伤已然结痂。大娘听到猪的哼哼声，赶紧摸索着喂了两瓢泔水。那猪挨了两天饿，喝泔水很猛。

第二年，大娘家的猪长到二百来斤，腊月二十三请五战杀猪。五战准备了一根枣木杠子，两条长腿叉在猪圈墙上，照猪头一杠子下去，那猪立刻倒下，四条腿伸得僵直，张了两下嘴就咽了气。

五战他大伯还是没吃上血糕。

关于这一段，五战吃过杀猪菜回到家里，是这样记录的：

大娘养猪吊兮兮，

瘦的敢于跟我比，

去岁杀之没有死，

今年给它一杠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