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行

（一）

奶奶


    归乡梦已经做了很久，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行。那日，突然想到九十高龄的奶奶，便打电话给母亲，问及奶奶的近况，母亲那边说：“你的奶奶已经是活了今日没有明日的人了，现在她浑身肿胖，每天想了这个想那个，昨天居然说起你，眼里还滚落几行老泪。”听罢，我的心如万剑穿。

    回想我的奶奶，泪眼婆娑。奶奶一生有着怎样的坎坷经历啊！一个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，居然敢反抗父母说:“我不裹脚！”读书习文的她居然看上在她们家当长工的夏老大（我的爷爷）。奶奶和爷爷演绎了怎样生动的爱情故事，没有人告诉我，但我知道奶奶和爷爷的浪漫爱情并没有得到幸福，我短命的爷爷在我小姑还没有出世时就撒手西去，从此奶奶带着七个子女艰难地在风雨里滚爬。

    小姑比我大一岁，这样奶奶既是我的奶奶又是我的奶妈。回想我和小姑跪在奶奶的面前吸奶奶的乳汁，趴在奶奶的面前被奶奶喂同一碗饭，那种骨肉相连的情感让我辗转难眠。

    故乡，突然像一块磁铁将我吸引，牵挂和惦念让我归心似箭，我恨不得立即生出一双翅膀飞回我魂牵梦绕的故乡。





稀痕

（二）

    终于踏上归程。在宜宾停留了半日，我便匆匆告别繁华喧嚣的城市，回到生养我的古老小镇。古老的小镇还保留着石板路和古建筑，立材房子和吊脚楼让我倍感亲切，小桥流水送来丝丝清凉，儿童戏水让我追忆童年往事。我放慢脚步，舍不得落下一眼风景，舍不得落下一个可能我认识的人。慢慢地在街上行走，时不时有人对我微笑，我也点头用微笑回他。诚如我一样，已经叫不出对方的芳名。

    小孩子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，大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意思。只有一些长辈见了能叫出我的名字来：“喔唷，喔唷，这不是······喔唷，你好稀痕哈！”（稀痕的意思是亲戚之间很少走动）以前我以为这句话代表很受欢迎。小时候去亲戚家串门，人家说：“喔唷，你好稀痕的！”大人们回答：“稀痕啥子呦，脚迹窝窝还是浑的呢！”而现在的我脸色一定绯红，内心羞愧不已。那么多年不回家，把养育之恩忘了，堂前行孝，儿女绕膝，我又做了多少？一时间，酸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    奶奶躺在病床上，呼吸急促，浑身肿胖，见到“稀痕”的我，紧抓着我的手不放，说我还是老样子，精神还好，比以前爱说话，比她想象的要白净，不像是个在外面吃不上喝不上的人！一番话，道出老人多少挂牵，也惹得我心里阵阵心酸。